散文乡音的点滴董凯

对于我来说,狭义的乡音其实就是辽南话。发生在以盘锦为中心,放大开去的地方上。再具体点说,是田庄台镇、辽滨经济区、营口市、大石桥市、盖州市等。在那里,虽然言语细节上有些差异,但大体上还是相同的。

  在《剑桥中国晚清史》一书中,有一幅清代的东北地图,上面标有柳条边,也就是盛京(沈阳)边墙的轮廓一一在土墙上种柳树,树与树之间用柳条连缀,柳条边因此而得名。因为柳条边的存在,东北又被划分成″边内″和"边外″,太子河和浑河流域就在边内,那么,它所隔开的就是边外,女真人发祥的地区。我惊奇地发现,我说的乡音地带,绝大部分正是在柳条边周边及边内的区域上。这大概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巧合吧。

  柳条边起始于凤城南,向北经本溪至新宾,折而向西北抵达开原市的威远堡镇。从那里向西南抵达山海关,与长城相连。这是顺治年修建的″老边″。边内就是这个轮廓内的地方。边外是不可以去的,这是清朝定下的规矩,于是边内聚集了边内的移民。

  因而,我们就获得了一个大致的参考系统,从这个地区向东或向南,在那些靠近海的地方,则是把″吃完饭了″说成″吃弯(音)饭了″的辽南话,海蛎子味儿(大连人自己的说法)。而海蛎子味儿,从根本上说就是山东味儿,也就是胶东半岛的味道。口音的背后就是一部移民史,那些闯关东的人跨海而来,从大连登岸,进入关东腹地,从那里向北,海蛎子的味道呈递减趋势。

  从这里向西则进入了一个相对含糊的沈阳口音过渡带,再走则进入了尾音高挑的辽西话区域,尾音高挑的程度,就连拼音和国际音标都拿它没办法。还有在锦州的周边(凌海、葫芦岛、绥中、义县),老婆、妻子、爱人、贱内、屋里的,纵有千般变化,但都一律称为对象。在辽西的陇城古都一一朝阳是个特例,在那个向内蒙与河北绵延的地方,挺好的被说成″挺吼的″,口音来源不甚了了。

  从这往北,就进入了吉林,在经过了大片把"大棉袄"叫做″大棉脑″,″大白鹅″叫″大白呐"(扬声)的地方,次弟来到长春和哈尔滨。这是两个奇怪的地方,在整个东北这么广袤的土地上,那里都说地道的普通话。我对此的解释是,长春曾经是伪满州国的首都,那里一度集中了来自北京满清后的人与汉人,导致了这个城市的口音的流变。

  这样,哈尔滨和长春就成了东北的语言特区,而两个城市的四周,还是被东北方言包围着。"大哥耶,我家是农南(吉林省农安县)的″。″安″当成″南″来读。或者是″恩一呢″,是回答,″对″或者″是"的意思(内蒙古人常这么说),需要一股鼻音滞重地通过鼻腔,像胡同里面拖碾子。诸如此类。

  前些日子,我二叔家的一个妹妹,从通辽的宝龙山来我家,她用"恩一呢"回答我的一切问话。最后她说:″过了通辽的大林耶,还得往北耶″。她说的是家庭所在地,但用的又是辽西口音,句尾的两个"耶″字高高挑起。

  她这么一弄,把我认为说清楚了的划分又搞乱了。

  到了长春,就进入了普通话的世界,至少也算接近吧,这如同抱了根木头漂到公海上,丟了自己,感到窘迫。湖南人把″男人″说成″蓝人″,把"女人″说成″铝人″,当然"女孩子成了″铝"孩子,同理,″女同学″成了′铝′同学″等。河南人把″老妪","楼娘们!(老娘们)″。陕西人把″多么蓝的天空啊!″说成″多么难的千空啊!"也有的人说话平卷舌不分,正如有的人归纳的,平卷舌不分容易导致的结果是:易头夜,赛人右,赛得银右资冒油,翻译过来即:日头热,晒人肉,晒得人肉直冒油。比如″前世不忘,后世之师″,我们可以把每一个字都卷起来说,不过,那可让人啼笑皆非了。那就成了"前似不忘,后嗣子斯"。

  在本溪,把″本溪县″说成″北西县″。自然″本溪市″成了″北西四″,″本溪市人大″成了″北西寺银大″。

  在长春,有两个人在街头对话,A说:"咋天,你干什么呢?″B答:″干痕么就是干痕么,还干痕么″。

  不光是平卷舌,还有地道的乡音障碍,乡音主要是当地的特殊发音。

  比如,″学习″在吾镇有的上了年纪的人叫″ⅹⅰαo.习″,″觉悟″叫″jⅰαo.悟″。还有把″棉花″读作″鸟换″。

  吾镇的乡音千奇百怪、五花八门,把辽南的、辽西的、河北的、四川的、朝阳的、北票的、喀左的,几个地方的口音杂糅后发孝而成的。

  例如:自行车一一自英车,因为一一拥误,吃饭一一词饭。更老一点的则说成″歹″(音),据考来源于山东。被子一一被乎,褥子一一玉子,稀罕(喜欢的意思)一一西痕,用于求爱的造句为:″我西痕你,你西痕我不?干什么一一干痕么,干啥一一干哈,晚上一一下晚或下晚黑,故意一一介意儿。

  当然,在吾镇以外,比如朝阳,也有类似的存在。″太阳″被叫做″老爷儿″,这有点自然崇拜的余韵,而夜里隔(晚上)就更有意思了,被夜里隔着的是昨天一一我相信那里所记录的是一个天真的时代,距离今开有多远,根本无人能说清。

  我们的乡音里,有直接、爽快、豪放、率真、亲切的气质。我喜欢乡音中的叹词,特别出自女性之口,则妙趣横生。

  妈呀一一我的妈呀一一哎呀我的妈呀一一天啊一一哎呀我的天呀一一或是老天爷一一老天爷一一我的老天爷一一我的天老爷。

  乡音中没有表示尊称的″您″字,漫长的东北历史上,就没有礼貌和客套吗?当然不是,在呼叫对象前面加上″大哥″、″大姐″、″大妹子″、"大爷"、″大叔″、″大婶″、″大舅″,实在不行就加上发语词″我说″,交流也就开始了,不仅方便,还亲如一家,没有试探、小心、更没有虚与委坨一一这是乡村文化的背景下通行的景象。

  在汉字一统的语言天下,除了普通话,也就是国语以外,其余几乎都可以看作方言和乡音。云南话是,四川话是,贵州话是,安徽话是,北京话也是。在种种交流和汇集中,都为汉语提供着丰富的感性和理性资源,并沉积在语言里。我喜欢普通话,典雅、凝重、黄钟大吕。

  显然,我们正在经历一个乡音逐渐消逝的过程,那些打开的城市和乡村,心里疆界没有了,频繁的交流也使乡音的痕迹淡漠了,像童年里无从记忆的往事,像皮影舞于银幕后面,一闪而过,然后就模糊了。

  乡音的消逝,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离开事物本源的过程,不是心痛,只是一种怅惘。而面略显模糊的方向,我们有莫明的不安,当然,也有论石出的欣喜。这时,听听乡音,在感伤中,仿佛又有了某种依托。

  .12.19.10.33分于盘锦

作者简介:董凯.笔名:恺悦.网名:山巅白雪.祖籍:内蒙古通辽,现居辽宁盘锦,年出生,中共党员,大学学历,年毕业于河北文学院,中国乡土诗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届新时代中国故事高研班学员。

#乡音未改鬓毛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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